深圳市越通体育发展有限公司－越通网球俱乐部

这是一起球员家长与民营企业老板之间的借贷纠纷，也是在中国网球现阶段中家庭培养模式在职业化道路上的一个典型案例。

1.
2009年4月，全运会网球项目的预赛在广东江门举行，张璐刚从马来西亚回到深圳，又马不停蹄来到江门。
张璐在国内网球圈小有名气，当年手持一把网球拍只身闯深圳，十几年下来，她的越通东湖网球俱乐部也成了知名的俱乐部，USPTA教练员培训在这里已经连办了6年，08年办了世界青少年杯亚太区比赛，深圳当地的中小学生联赛则在中国网协的眼里早就成了普及网球的一个范例。
江门离深圳不远，况且是全运会比赛，圈里很多老面孔都会来，这种场合她是不会缺席的。更重要的是，她想向网管中心主任孙晋芳反映一件事，这件事便是“球员家长借钱不还”。
这个球员家长就是赵利，他的女儿赵小晴（化名）早在两三年前便被一些专家和媒体誉为中国的“希望之星”，10、12、14岁，每一个年龄组都拿到过全国冠军。借款的事情其实和赵小晴无关，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球员。纠纷只产生于双方成人之间，事情的起因是，2007年4月张璐借给了赵利100万。在江门国家网球训练基地，张璐见到本刊记者时，情绪很激动：“这个月底我一定要起诉他！借钱的时候，我老公和我们越通的代教练都劝我别借，现在我在亲朋好友面前都抬不起头了。之前我都忍着，能缓就缓了，要不是他这次在马来西亚这么骂我，让我伤透了心，说不定我还不起诉他，他的言行是对我人格极大的不尊重！”
原来，双方刚刚在马来西亚起了冲突。当时那里正在办国际网联G1级别的青少年比赛，张璐去观摩这个比赛，巧合的是，赵利正带着女儿在参赛。
马来西亚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璐的说法是：“原本我不是着急地让他还钱，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哪怕你说一个月还我500都行，可他就说自己没钱。你不知道，他现在可牛了，别着个小耳机子，这么小的笔记本一夹，牛得不得了。他跟我说什么你都想不到，他说，我就是骗子，骗你了怎么了？你找人去告啊，随便告啊，跟我玩，你嫩着呢，我玩死你！这就算撕破脸皮了，我这里都有录音的。那天我把飞机都误了，重新买的机票。临走时他还说要弄死我，让我到15楼把我推下去，说实话，我真怕他走极端杀了我怎么办？所以我必须走法律程序保护我。最起码有个能说公平话的地方吧。”
几个月后，记者在北京见到了赵利，他回忆说：“那天女儿发烧，第二天要打比赛。张璐约我到酒店大堂见面，谁知道去了之后，张璐很激动，非要我在还款计划上签字，不签就不让走，大吵大闹，还骂我说养我还不如养一条狗！闹的酒店所有人都在看，张璐就和围观者大声嚷嚷说，这是个骗子，他骗了我100万。我要走就是不让，还推搡我。我说，张璐我这辈子最后悔就是认识你。就这么着，强行让我坐了一晚上，不签字就不让走。从头天晚上9点一直到第二天上午9点。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因为女儿要比赛，我就和酒店保安说，我是酒店客人，在你们酒店我连回房间的自由都没有。后来保安就和张璐说，你必须让这个人回房间，否则就要报警。我这才上楼，张璐还跟着要到我的房间里去闹，后来保安出面才解决。张璐的这种行为可以看做非法拘禁我，酒店的录像都有。”
这个纠纷其实和中国网协没什么关系，张璐说自己就是汇报一下，反映一下情况，因为实在是投诉无门。张璐说：“网协领导表示支持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个问题。但他们也问我，你当时借他钱，是不是想着等他女儿打出来之后对你俱乐部是个宣传？我说，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的，跟他签了合同，这款就可能不给他了。签协议的话，很多问题条款上就要扯了，我也会仔细考虑他女儿以后到底打成打不成，这就可能提醒我不能给他钱了。正是因为没有这些想法，才会只有个借条这样的结果。再说，他在我那里那么长时间，4年，真正代表我们越通俱乐部打比赛，只有可怜的一次！可能是07年吧，我记不太清了，代表越通打了全国青少年排名赛，因为那时候青少年打全国比赛，都要求有授权单位盖章的。”
2.
双方到底是如何结识，张璐又为什么会借给赵利100万？
根据赵利回忆说，早在2004年他就听说了深圳的越通，有一天就给他们打电话，想在他们那里训练。张璐回复说，可以去，每个月的场地费是300元，但是不能在黄金时间打。于是赵利就去了，认识了张璐。
赵利说：“05年我女儿去美国尼克网校，媒体有报道。那时，女儿在全国的青少年比赛成绩很好，不是冠军就是亚军。06年我们回国，我在老家，张璐当时在办一个青少年训练营，她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们去她那里，一是办青少年训练营，让女儿去做榜样，二是她认识个老板，看能否给拉个赞助。于是我们就去了。在她那里，张璐让我女儿代表越通打比赛，我女儿打了拿了全国冠军，张璐到处说我女儿是他们培养的，还让我女儿与越通的教练合影，给越通做宣传，这些我都没在意。张璐说的那个老板问了我女儿的情况，后来就没有回音。后来有一次聊天，张璐说那个老板出事了，然后她说赞助我女儿的人都没好下场，包括那个老板。我这才怀疑那个老板实际是给过赞助的。”记者问：你确定那个老板给过赞助吗？赵利答：有些事是不好落实的。
关于当时的事情，张璐的说法是：“人家老板一看她，年龄那么小，身材像个小鸟一样，当然不会给赞助。谁像我那样傻啊！05年去尼克，人家尼克当时也是为了做广告，吃住免费，免费教你，给她那么一段时间，但她爸去照样是交钱的。第2次去是07年，那次他们就必须全部自费，拿着我给的100万。”
提到当时给100万的事，张璐立即拿出了一张借条给记者看：“白纸黑字！我是07年4月16号就把存折和密码都给他了，那个存折只有96万，过几天我又补了4万给他，他在4月22号写了借条给我，我就稍微看了下，上面就写了借张璐多少多少钱，我看了一眼，啪啪啪一叠就放钱包里了，两年没往出拿过。等我前段时间拿出来后，那个毛边、裂缝，已经很旧了。现在回头看，我连他身份证原件都没看，复印件也没有，身份证号码也是最近才打听到。”
赵利对记者强调说，当时张璐很看好女儿的前景，包括张璐身边的朋友都这么说，还有USPTA的主席大卫·波特。赵利说：“张璐主动找到我说场地费免了，后来我说要给钱，她都是说不用给，包括用张璐那里的陪练，我有时过意不去，但张璐都回绝了。07年的时候，我们很困难，我跟张璐说，看看你的朋友有没有能借我点钱的。张璐没说话，隔了两天，张璐跟我说，她可以借给我100万。于是我就跟她借了，写了借条，借100万，每个月利息是1万。借条没有写还款日期。”
张璐说：“我是看到借条才知道他的原名根本就不叫赵利，借条签的是他的名字，最后钱转到了他老婆的帐户上。光他老婆，在某个银行就有4个帐号！你说不是骗子要那么多帐号干什么？我一开始是觉得他们对网球这么热爱，这么执着，一家人不工作，就为了孩子打球，给你的感觉你是不是可怜这一家人？他之前给人感觉不是没钱的人，举个例子，在我那里，手机扔到旁边湖里一部，当场砸烂一部，都是对女儿不满意，当然打孩子那是另外的事情咱就不说了，只说家里的条件。如果没钱，再生气不可能拿手机那么糟蹋。他花钱特大手，而且之前搞过期货的，有车有房的，他走到那个份上跟我
借钱，我感觉他不可能不还的。而且还有一点，我老家是山西人，他老婆也是山西人，当时也冲这一点就给他钱了。”
3.
2007年4月借的钱，08年年初赵利离开深圳越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赵利说：“我们又去了尼克网校，那时尼克网校准备给我女儿奖学金，IMG（注：国际管理集团）也在和我们谈。但是我总觉得，我女儿完全按照西方的模式培养有问题，必须结合中国的特点，所以我一直想组一个自己的团队来带。我在美国给张璐打电话，想咨询一下我女儿下一步如何发展。张璐说，你们回来吧，没钱我这里有，我还有100万，就在我的卡里，你们回来没问题。我当时很信任张璐，于是就准备回来，尼克他们说，他们都很生气。”
08年1月5日，赵利带着女儿回到北京，没出机场直接转机到了深圳。赵利回忆说：“回去之后，张璐就不提钱的事了，我问她，她说钱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代教练和她老公都有股份，她一个人说了不算。这事对我打击很大，我大老远从美国跑回来，谁知道她不守信，我都求她了，但是没用。这个期间我就待在越通俱乐部，希望张璐能兑现诺言。张璐老说，越通的场地和教练都是免费给我用的，我说过要付钱，但她都不让。我曾经带张璐的儿子去香港玩，来回4000多都是我花的，还有我带着张璐和老代的儿子去东南亚打比赛，也都是我出钱，8000多。这些我也从来没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她给我免费场地用，我就用另一种形式回报。2008年是我最艰难的时候，张璐迟迟不兑现承诺，我只好卖了家里的房子。这段时间我女儿状态很不好，随便一个人就能赢她，这个时候，张璐就认为没希望了，所以开始让我还钱，还不了钱就让我写还款计划。她还让她丈夫和老代单独和我谈，要让我写还款计划。我都没写。后来，我看没希望了，就离开了越通。”
张璐说：“借他钱之前我也没调查，谁会想到调查啊，我之前也没这么借钱给任何人。我给我们教练开会说，就当那几年是扶贫了，行善积德。他们的场地费、平时的吃喝加上住，包括后期拿的钱，几年下来也有200万了。07年他拿走100万后去尼克，到了07年底08年春节前，他没钱了就回来了。他从美国回来之前，我给他租的房子，买的被褥，吃饭的餐具，全部是我花钱买的。他小儿子读书，是我托人给他安排的政府的学校。回来后，他找我又要300万，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夹不住了。那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为了了解赵利一家在美国的情况，张璐曾经打电话给美国的朋友。张璐说：“我朋友说他在美国很牛的。租房子租车，200美金一小时请教练，技术教练、体能教练，他就是这么一路请下来的，待了大半年。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脑子注水了。他跟我说IMG要包装他女儿，说他受老气了，要给中国人争气。他说别人给我钱我都不要！我这是看得起你张璐，才从你这里拿钱的。每天把我请到西餐厅，还是我买单。要不怎么说他的心理素质高呢，我给他拿50万，人家不要，我说家里有房子可以抵押，现在手头真没那么多。他不要，他说你之前不是答应我的吗，我说答应是答应的，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他说
50万根本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至少要200万。我说你先拿50万走，你不可能今天拿50万你过两天就花完吧，过两天我再给你。他说你不知道，这个东西我是有我的计划的。你给我50万我却要照200万的计划去实施，行不通的。最后钱没拿到，他立马就走了。”
赵利一家离开深圳越通俱乐部后，双方就一直没见面，直到09年4月在马来西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期间张璐听说赵利在广东中山，就去了一趟，没见到人。张璐说：“江西那个老板带着女儿去美国打球了，他弟弟留中山看着球场。我去跟他聊天了，他说赵利每天跟他老婆公关，经常单独跟他老婆私聊。我说你可机灵点，说不定你老婆就是第2个张璐。这个老板没给赵利钱。赵利原本是想跟他谈，承包他的网球场，那老板说300万。赵利他哪有300万。”
关于在中山的训练情况，赵利说：“中山那个球场，老板做的不是很好，我就想弄个训练基地，都是现成的。我跟我一个朋友谈这事，不论我女儿成与不成，为了中国网球，都要弄个基地，那边的环境和气候，交通都很好。”
4.
2010年9月，张璐告诉记者，判决书早在08年底就下来了，很简单，就是让赵利还钱。记者给赵利打电话询问情况，赵利说：“我现在就是带女儿夏天在唐山，冬天就去中山训练，目前暂时在北京队训
练。我给张璐做了还款计划，我们本身没有钱，是一个朋友帮我，每个月还1000，我朋友一次性给她还了2000。”
对于赵利的还款计划，张璐并不认同，她说：“每个月还1000，一百年才能还完。而且赵利并不是没钱，他一家四口人经常来往美国，没一个人工作，他和他女儿到处坐着飞机打比赛，你能说他没钱吗？我做网球俱乐部，没什么暴利可言，这笔钱给我整个公司的运营来说也造成了很大困难。还有我的家庭，我的孩子在美国读书也需要钱，他为了省钱，竟然自己剪头发，剪得没法看，我当时一看到照片就受不了，我母亲现在正在住院，我老公前两天刚出院，他有糖尿病……（哽咽）其实，关于和赵利的事情，到今天这样，我也给自己做了很多的思想工作，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他现在连道德的底线都不尊重了，我能怎么办？”
到记者发稿前，双方关于还款的事情陷入僵局，法院的判决无法执行。
提起和张璐的纠纷，赵利说：“这件事情我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好多事情，都是天意。我感觉这是必须承受的，包括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我没做别的坏事，我每天所想的所做的，就是为了我女儿，全是网球。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把我的车我的房，所有的，连丈母娘家的房子都卖了。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女儿练球10年了，我跟帮我的人说，我们现在做的事情，说小的话是为了她，为了我们家庭，说大，是为了我们整个民族在做事，最终也可能成不了，但是咱们这个团体，都是做一件事，可能也不仅为了中国，也为整个亚洲黄种人在做事。我经常跟她妈妈说，嫁给我就算你们倒霉了，净吃苦了。”
而张璐在谈起这两年追款的经历也颇多感慨，她说：“我为什么要起诉，就是觉得这个事情可以代表目前中国网球的一种现象，我觉得可能也有其他人像我这样，想在青少年培养方面做一些工作，但我的经历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希望其他人能借鉴。很多的家长，其实不懂网球，但是他觉得他的孩子就是未来的世界冠军，未来的莎拉波娃，这个无可厚非。但是有些家长把培养孩子的全部责任都推给别人，甚至采取不道德违背法律的事情，这样不但无法培养优秀的球员，就连培养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都没资格。”

其实，这个借贷纠纷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而出现在青少年人才培养的背景下却有着让人更多的感慨和思考，在中国网球蓬勃发展的今天，青少年培养一直是人们关注的话题，传统体制外的模式仍处于一个萌芽阶段，没有完善的经纪公司和游戏规则，相关人员缺乏一定法律意识，这都会让中国青少年网球人才的培养遭遇新的障碍和问题。但愿成年人之间的恩怨与纠纷尽可能少的影响到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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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人：joek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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